荐见 | 济宁干部和冠县干部：苟晶、陈春秀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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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恶在广泛的基层如此常见和普通。它几乎就是小城中国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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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见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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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聊苟晶，我们换个视线，从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来叙述下这件事。

邱家是济宁的一个普通家庭，普通到几代人都没有走出济宁。直到“印”字辈出了两个人物：邱印水和邱印林，邱家在济宁算出头了。

要说这两位来头并不大。23年前，一个是济宁市兖州区王因镇镇长，一个是济宁市实验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

但这一个基层官员，一个重点中学的老师；一个政界，一个教育界。在山东，这就是家族的两面旗。于是，在体制内，体制外，邱家就有了穿针引线的能力。足够吃得开了。

有政界“邱印水”这块招牌，济宁实验中学的头头脸脸就会给邱印林面子（所以当年实验中心副校长，招生办副主任才会给一个普通教师邱印林篡改学籍一路绿灯）。而有了"邱印林"这个身份，孩子考学，找老师，邱印水利用整个教育系统的资源替自己打点人情就变得很容易。

这是个天作之合。邱家发达改命的两个定海神针，两个撬动家族愿望的支点。

邱印林是老实人、读书人，也是为他的两女一子操碎了心的好父亲。就像大多数操心的小城父母，他终其一生，不过就是要帮子女能谋到一个安稳、可靠，又对家族有脸面的饭碗。继承。

而在20年前这个邱家已经搭建好的普通又关键的小城关系谱上，实现这个已然不难。他的儿子邱通当上了济宁公安局城区分局一个派出所的民警。他的大女儿嫁给了建设银行的一名职员。

这条路正在按部就班地铺就。儿子邱通在政法资源口的卡位，让邱家的“小城关系网”编织得更为牢固和结实。

1994年-1997年，邱印林的小女儿邱小慧眼见就也要踏上这条已经为她的人生铺好的道路上了。但她实在糟糕的成绩成了唯一的障碍。

为了这个女儿的前途，邱印林必须出手。而这对邱家的关系网来说，也只是举手之便。

你看，这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城故事。

如果没有“苟晶”这次的意外，这个家族故事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一个不断升迁的进击人生：

邱小慧女承父业，当了济宁教师进修学校的一名老师；邱印林成了济宁市实验中学语文学科组长，十佳班主任、优秀教师，济宁市五—劳动奖章获得者，光环在身；邱印水从一名镇长，一路成长为区政协副主席；邱通由一个派出所普通民警，当上了济宁城区分局下属派出所的副所长，如果不是病故，他可能已经成为所长。

如果没有“苟晶”这次的意外，他们谁也不会想起23年前曾经集体作过的那次平庸又不起眼的小恶。这恶也不曾影响他们23年进击人生的丝毫。

这个恶在广泛的基层如此常见和普通。它几乎就是小城中国的一个缩影。

而邱家为了这个多年前的恶，付出了灭顶之灾，失去了努力攀爬的一生，这更是一个中国故事的缩影。

2

同样的视角，我们再换个时空，复盘下另一个山东小城故事。

16年前，山东冠县冠洲福星商贸公司老板陈巨鹏的女儿陈艳萍高考文科考了303分。

分数低得有点棘手。

陈老板就找到了他的大舅子、烟庄乡乡长张峰。二人一商一政，无往不胜。一个县城里，他们很快找到了关键人物：县招生办主任冯秀振。

权钱烛照下情不容辞的人情。

冯主任从众多招生信息里为陈家物色了一个可供顶替的猎物：高考成绩546分的理科考生陈春秀。

这个目标在他们看来，足够安全：分数不高不低，刚过一专线，不至于过于耀眼和反差；农村姑娘，家庭毫无关系和背景，没有任何反扑能力；也姓陈，在部分山东的习俗里，替人不换姓是最佳的，否则会有辱先祖。

接着，陈老板轻松搞定了冠县邮政局副局长李成涛。并不复杂，也就是一声招呼的事。居然就从县邮政局截下了山东理工大学发给陈春秀的录取通知书。

一切悄然无声，雁过无痕。一个农村女孩的人生轨迹就至此被颠覆。

接下来，档案和户籍的关键问题，有了那位张乡长，就都迎刃而解。

这位烟庄乡乡长找到了武训高级中学校长和冠县公安局烟庄派出所所长。在一张贴着侄女陈艳萍照片的空白高中毕业生登记表上盖了武训高级中学公章和烟庄乡政府公章，接着，又开了张虚假户口迁移证明并盖上公安局公章。

所有这些，最终都放进了陈春秀档案里。暗度陈仓。

陈艳萍正式成了"陈春秀"。从此，此陈成彼陈，此陈非彼陈。

如此针脚细密的偷梁换柱全部完成时，真的陈春秀依旧一无所知。她等来了高考落榜的命运裁决后，默默接受，成了冠县80万人口里当年5万务工青年的一员。

直到16年后面对残酷真相，才失声痛哭。

和邱家的"平庸之恶"比，陈家这是赤裸裸的霸凌和猎杀。不过小吏，毫无怜悯，绝不仁慈。

顶替者陈艳萍从山东理工大学毕业后进入冠县烟庄街道当了公务员，继续在舅舅和父亲的庇荫下，过了平稳无奇的16年。

一名同姓农家妹改变人生的可能，仅仅替换她的安稳和平庸。傍靠权力的平庸，不仅平庸，还冷血，能杀人。

陈家和邱家之恶，程度不同，又如此相似。更绝望的相似处是：直到今年，时间和现实从来没有刺穿和揭发过它们。

现世安稳，小城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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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编辑 /杜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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